■陆友娉

　　早上醒来，伫立阳台远望，杭州湾依旧雨雾腾腾云沉沉，黄梅雨总是让我们生厌。今天画眉也没劲叫早了。白粥泡姜暖胃去湿，饭后泡杯红茶，坐在玻璃窗前发呆，俯看十字路口车辆在红灯时瞬间聚集凝止，雨季的刹车灯也长脾气了，接龙似的前一辆瞪着后一辆，警告缓慢停！绿灯亮起车流缓慢稀释流动，有环顾四周转弯，有目不转睛斜视直行，在待行区发呆片刻……后疾驰各奔东西，车轮压过水分饱和的路面，湿漉漉的声音由远及近，由近及远，后消失在行道树的绿荫里。最搞笑洒水车依旧跟在车流中多此一举凑热闹，帅哥刘文正想不到他的《兰花草》此刻真的被嫌弃。各种车轮与水泥路面的磨擦声音循环往复，不绝于耳，声音都往上走，两层玻璃隔音降噪也不力，甚觉烦躁，查今天中雨，明天小雨，阳台挂满衣物，潮气已使吊顶的石膏与水泥脱离，阳台地面碎片散落，墙体接缝处的墙纸已皱起，阳台上的多肉化水了。

　　唉，望梅雨季快点退去。

　　雨刮器狂刷到乡下，撑把长柄伞，站在池塘边看荷花，发现暴雨中的荷塘别有一番生趣。碧绿的荷叶小伞仰脸向上，双手捧住从乌云里落下的雨滴小娃，小娃落下立即显形，晶莹剔透，粒粒饱满分明，在伞里成调皮滑板少年，一边晃荡一边聚合，长柄荷叶伞满负荷时就开始左右摇晃，一不小心平衡失调，荷叶似歪嘴大勺子，水从低出口处成线状泻下，落到下一台的荷叶里，如此大珠小珠落玉盘，忽而近处，忽而远处，整个荷塘似架子鼓东击一下西敲一下，冷不丁有荷叶倾覆翻翘，叮呤呤咚隆隆响。一池青荷在积雨中承接着天上掉落的珍珠，奏响大自然的生命交响曲，时急时缓，时疏时密，池塘里边的水慢慢地没过了踏脚洗物的水泥平台。我在池塘边呆立着打湿鞋子也不觉着。

　　东边乡间公路上不见行人，偶尔车辆急驶穿越雨幕。

　　想起小时候雨天上学，穿着雨披，或撑着黄布竹头雨伞，黑色高帮套鞋，花布书包里备好一双布鞋，到了学校，脱套鞋换布鞋，套鞋放在桌子下面透气，回家前再换过来。也有穿一天套鞋，晚上脱下鞋子，发现小脚都泛白起皱，现在想来伤心难过！遇夏天黄梅季节温度高了，都是卷起裤腿赤脚走在泥泞的小路上，小脚受力面小，要踩实一脚，才能提另一脚。如果不小心小脚打滑，朝天一跤么变成泥小囡，布书包泡泥水，书本啃泥巴，嚎啕大哭返回家。如果泥土浸泡时间长了，踩踏的人多了似和稀泥成了面糊，到学校裤腿上沾满泥浆，在教室外面的檐水沟里洗一下即穿上布鞋，湿溚溚地半天才回家换裤子。这时候雨季往往衣裤换不过来，阴凉处毛竹杆上潮湿半干的衣服扯下来也穿上了，身上一股浓浓的酸味。如果雨量不大，泥土刚浸湿表面一层，这时泥巴像浆糊有粘性，走一脚带出一个脚印的泥巴，鞋子越来越重，好似长跑运动员负重训练，要双脚用力甩去粘附的泥巴，再跋涉……

　　你现在能想象一个一米出头的小小囡穿着雨衣，背着书包摇摇晃晃走在乡间泥路上的情景吗？但幸运泥路很纯净，无玻璃石片等，大胆放心地玩耍，赤脚看泥糊从五个脚趾缝里冒出来很爽，起得早就可以看到一串歪歪扭扭的小脚印从家延伸到学校门口，那是爱上学的小脚印。慢慢地走的人多了，脚印就杂了，大大小小，深浅不一，乱糟糟的泥路慢慢地被太阳晒干，从面糊变泥胶到软泥，最后被过往行人踩平，这样一年四季反复，上学路上的艰难最近居然忘记了。

　　好多年后才村村通水泥路，小孩上学下雨走路平稳了，雨停即干……现在想来都变成乐趣了，现在的小孩都没机会经历，只能望雨兴叹吧。

　　天气预告即将雨止，回神一笑，心情瞬间天清气朗。